“哦。那你是什么意思？”曾平问道。
“人是被他们打伤的，肯定要负责医药费，对了，还要误工费，营养费。”
“是的，打伤人，肯定要赔偿。”曾平点头后，看向周阳，问道：“他们说的你们同不同意？”
“一切拿证据说话，曾警官，我相信你。”周阳已经从曾平和舒明的对话中知道他一定会偏向舒明。
所以，多余的话不需要说。
周阳看上去也就20岁出头的样子，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很激动，只有两个人表现得很平静，一个是舒明，一个则是眼前的周阳，曾平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后，道：“那就好。”
对方领头男听了曾平的话，心头开始有些得意，没想，曾平指着那边的舒启明说道：“你们是不是对他们小朋友动了手？”
“只是拉了一下。”
“拉了一下，也是动手。”曾平语气突然很强硬，道：“刚刚我过去看了下，小朋友说他手臂和肚子都很疼，可能需要去验伤，国家法律规定，成年人对未成年造成伤害的，从重处理。今晚上都是你在说话，应该是领头的，如果犯了事，你要负主要责任。这样，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？”
“曾警官……这个……”领头男子能听得出曾平的言外之意。
“如果你们那边没有大事，去简单处理下就行了，双方呢，互相道个歉，特别是你们，要跟小朋友说对不起，你看这样行不行？”
“行，曾警官。”
“你们同不同意？”曾平问周阳。
“同意，不过，我愿意帮小朋友赔偿他搞脏的那条白裤子，我出钱，给你们买条新的。但是现场损坏的桌子板凳，你们是不是也要负责赔偿？”
领头男子想了一会，说：“那就互相赔偿。”
当场，领头男这一边跟舒启明道了歉。
就在对方要离开的时候，曾平把领头的男子还有那两个受伤的社会青年单独领到一边，最后说了句：“我今天晚上把话放在这里，你们是干什么的，我心里清楚得很，这件事情，如果还要扯皮，没有问题，但是要经过正规的途径，可以来派出所报案，也可以打所里的执勤电话。总之，有什么话，正大光明的说。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有人敢来这里报复，搞小动作，我一定会秉公办理，绝不手软。”
“还有你们。”等对方走远后，曾平来到周阳面前，“大四了，你们还那么冲动啊？怎么还能跟别人打架？今天晚上是你们运气好，双方都没有大事，一旦有人受了重伤，你们就要留案底，为了一时之气，毁了自己前途，值不值得？”
毛大观不服气，“他们欺负一个娃娃，我们这叫见义勇为。”
“见义勇为也要讲方法，现在是法治社会，暴力解决不了问题。“曾平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谢谢你，曾警官。“周阳给毛大观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说话，心里面很清楚，曾平实际上已经帮了自己这边很大的忙，一是没有记录，二是没有进派出所，当场就把事情解决了。如果被请进派出所协助调查，麻烦就大了，即便最后证明自己这方无过错，也会层层通报给学校。
“这事到此为止，你们赶紧回学校，晚上外边治安不好，不要到处乱逛。“曾平又去看了眼舒明、舒启明父子后，开着警车离开了烧烤摊。
晚上肯定不能继续再做生意了，这块场地就像是刮过龙卷风一样，桌凳东倒西歪，地上全是剩饭剩菜和碎玻璃渣。
秦峰和徐义有点皮外伤，周阳全身的衣服都是泥巴，手臂和脸颊有些淤青，毛大观不仅啥事都没有还闹着没吃饱，要去隔壁再吃一碗炒饭。
几人简单地用创口贴处理下伤口，就帮着打扫起这一片的狼藉。
周阳去搬凳子的时候，就听到舒明的老婆一边哭，一边念叨，大致内容是，跟着你没有过什么好日子，天天吃苦，现在就连小孩都保不住的这一类话。
舒明则抱着小孩，轻抚他的后背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女人其实是要比男人更成熟。
成熟的意思是现实，敢于面对现实。
而男人不论多大了，心头或多或少都有理想主义的影子在作祟。
这些感悟是周阳和苏倩相处了近十年后才得出来的。
“今晚上谢谢你。”舒明走到周阳身边说道。
“谢什么？这是我该做的，总不能看到小孩被欺负，是吧？”
郭北扛起一张桌子走了过来，在之前的混乱中，他看到了周阳一直在保护舒启明，问道：“刚刚你手被砸了，有没有事？”
“没事。”
三人说着，都望向了舒启明，此刻，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周阳很想劝一句“晚上出摊还是不要带小孩”，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看着眼前两个年近四十岁的中年壮汉，明白一个道理：未经他人苦，莫劝他人善。
对于男人来说，让自己家人过上有尊严的好日子，是不容践踏的底线。
如果不是被生活所逼，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小孩天天晚上跟在这里？
在回去的路上，周阳、秦峰、徐义、毛大观聊了很多。
周阳得知了舒明和郭北的身份，两人曾经都是刑警，只因为在一次追捕全国通缉犯的时候，没有控制住情绪，下手很重，在羁押过程中，犯罪嫌疑人意外死亡。
后来，两人不仅脱掉了制服，还被判处过失杀人罪，舒明入狱7年，郭北3年。
记得在十多年后，周阳一个人在电影院看过一部影片，名字是《三大队》，舒明的经历和电影里的男主角差不多。
只不过在现实面前，一个低了头，一个则没有。
电影主角依旧在扞卫着自己的理想主义，出狱后坚持追凶，而舒明则向现实低了头，和郭北支起这个烧烤摊，养家糊口。
晚上，周阳躺在床上，听着毛大观的呼噜声，无法入睡，
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：如果下次再碰到这样的情况，还会不会出手？
会，一定会，这一点，周阳确认无疑。
世界上没有两全的事情，冲动，一定是会付出代价的。
但付出代价又怎么样？
重来一次，周阳不愿再违背自己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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