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大人睁开了眼睛，刹那间眼神锐利如刀，片刻又收敛起来，抬眼望向站在角落里呜咽哭泣的兄妹俩，止不住的心疼。
沈临昭瞧见这番情形，心下已有几分把握，看来这位薄情寡义的宋大人还有那么一点良知。
不过他还是看不起宋大人，为夫不忠，为父不慈，仅剩的一点善意却给了这外室所生的儿女。
当然他知道出身不是这对兄妹可以选择的，也不能怨恨那位做外室的姑娘，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万般无奈谁又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，归根结底要怪就怪这位宋大人。
他才是这一切苦难的根源。
沈临昭微微俯身，嘴角扬上浅浅弧度，“宋大人，看来你对你外室生的这一双儿女还有几分在乎。”
当他得知宋大人还藏了一双儿女养在外面，甚至还悄悄派人想要送走他们离开云州保命。
巧了不是他们都想到一块去了，若不是极其在乎的人又怎会如此，沈临昭就知道这对兄妹就是宋大人的软肋。
更巧的是，宋大人居然想把这对兄妹送到西境避难，西境可是他岳父大人奉命镇守的地盘，沈临昭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主动‘羊入虎口’的。
所以他就让眠雨派人在半路上拦截。
“也是，人家的母亲原本是好人家的姑娘，当初在得知人家姑娘得知你即将娶亲，可是毫不犹豫的就要和你一刀两断，从此再无瓜葛。”
他半是嘲讽半是同情，“可那个时候宋大人你又做了什么呢，你不愿意，甚至拿那位姑娘的家人威胁她做你的外室。”
宋大人这厮将这对兄妹藏的极好，这些陈年旧事他也是好一番功夫才从当年的旧人嘴里撬开得知的。
这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人。
宁为寒门妻，不为高门妾，更何况这姑娘连妾都算不上，妾好歹有个名分，做外室没名没分的，哪天叫正头娘子发现，被打死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。
或许这位姑娘也不知道为何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要这样对待她，亦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透青梅竹马未婚夫的虚伪假面。
宋大人愤恨的目光仿佛马上就要喷出火来，无奈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，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临昭撕开一切虚伪的假象。
“那姑娘一开始自然百般不愿意，但耐不住你宋大人手段高明。”沈临昭刻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，“又是威胁又是囚禁，真是花样百出啊，连我听了都不禁为那位姑娘惋惜。”
这姓宋的做下的恶心事不少，但考虑到人家姑娘留下的孩子还在这里，他就没说这么多。
“那姑娘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见你，好人家的姑娘被你逼成了这样，只怕是后悔与你相识一场。”
听见后悔二字，仿佛是戳中了宋大人的痛点，眼神中怒火烧得更旺，他呜呜的声音又响起了，只是下巴被卸掉，嘴角的涎水也跟着流下，那模样好不滑稽。
而宋大人这副模样好像在说他沈临昭颠倒黑白。
他心道，“姓沈的你胡说，婉儿是真心爱我的，你休要胡言乱语......”
看见宋大人这样子，沈临昭就知道还需要再加一把火，火候还差了些。
“宋大人以为我说错了吗？”他轻嗤道，眼里嘲讽的意味更浓。
他抬头，望向那一扇小窗，此刻天色已暗，清霜月色照了进来，月华映在男人脸上，月华清冷。
而他说出口的话更冷了:“那位姑娘被你害得家破人亡，自己又被你强留在身边，甚至最后为你生下孩子难产而亡，大好年华香消玉殒，宋大人这些年你睡得可安稳。”
自然是不安稳的，一开始宋大人常常梦见婉儿临死前的场景，让人夜不能寐，最后他只能暗中去寻大师为婉儿超度，甚至他放任自己沉沦美色。
现在被沈临昭这么一说，久违的梦魇顷刻间在脑海中回放，心里的悔恨和愧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。
他对不住婉儿，是他害了婉儿。
沈临昭看见宋大人眼里的汹涌的愧疚，心下更加不耻。
现在这副情深的模样做给谁看，人家姑娘安稳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，人都已经化作一捧黄土，说不定人家已经投胎转世。
虚伪的男人。
“宋大人，你的爱太沉重了，是你亲手杀了她。”沈临昭叹了一口气，“当初如果你没有强行留下她，也许人家早已子孙满堂，而不是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。”
孟陵他们静静地站在一旁，对于这位姑娘他们很是同情，这姓宋的真不是东西。
“人家姑娘做错了什么，要被你这样对待，你这一生扪心自问到底对得起谁?”沈临昭见说的差不多了，他瞥了一眼眠雨。
眠雨上前蹲下身子，又咔嚓一下，把宋大人的下巴恢复原样，又把塞在他嘴里的破布取出来扔到一旁，末了，他赶紧拿出手帕嫌弃的擦自己手上的涎水。
眠雨让侍卫将那一对兄妹松绑，那对兄妹忙不迭到宋大人跟前，哭诉他们受到的委屈，而宋大人面对他们自然也是慈父柔肠。
要说这宋大人也是把这对兄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，那是要星星给星星，要月亮给月亮，百依百顺娇养长大的，一点苦都没有吃过。
宋大人为数不多的爱就给了他们。
“阿爹，女儿害怕，女儿不想去流放，阿爹你要救我和哥哥。”
“阿爹，儿子不想死啊，你要救我和妹妹。”
......
宋大人听着儿女一声声的哭诉，心疼的要碎了，这是婉儿留给他的孩子啊，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啊。
记忆倒回，还记得婉儿临死前，他跪在床前发誓说一定会保两个孩子一生平安荣华，无病无灾。
沈临昭出声抽回了宋大人的思绪，“宋大人，考虑清楚了吗，你这一双儿女的命可就握在你的手里了，他们是生是死，全在你的一念之间。”
男人赌的就是宋大人最后对这兄妹的怜惜。
良久，宋大人的声音响起，“我什么都告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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