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我……我陪好友来向沈大人求情。”慕念白没料到会在这里碰着晏小殿下。
晏之初捏着她的衣袖，掌心一片冰凉。
见她面色惨白，他忍不住动气，“风寒才好上几天就到雪地里挨冻。”
身后有位着墨色氅衣的男子下了车，其硬朗又冷酷的面容，几乎比腊月寒雪还要更冷。
原来这就是沈淮序。
宋清允扯住他的衣角，可他连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，往前一步那衣角轻易就从她手里挣脱。
“你们慢慢叙旧，我先回府。”
这话是对晏小殿下说的，语气稀松平常，看得出两人关系极好。
“沈大人，沈大人……我求求您……”宋清允凄厉的哭声在沈府前回荡。
门房处新添了几分动静，大约是有人循声来看热闹。
可沈大公子连脚步都没顿，恰似没听到这哭喊声一般，毫不在意地回了府。
慕念白见状想向晏小殿下求情，可他不由分说将自己拉上了马车。
她挣扎着要下车，“我不能把清允一个人丢在这儿。”
“你要是想助她达成目的，最好是把她丢在这儿。”
“可沈府没一个人出来管她，我把她丢在这儿，她会冻死的！”
“我比你要更了解沈淮序。”
“晏小殿下……这是什么意思？”为什么把她丢在这儿才是帮她，难道说只有清允惨到无人可依，那沈淮序才会来管她？
“听我的。”晏之初将人按回座上，“回府！”
宋清允仍伏在雪地里哭泣，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无感知。
车轮碾过雪地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。
走了没多远，慕念白从车窗探出头去，沈府外一人一马，显得孤苦又凄凉。
虽然心中是信小殿下的，可依旧是不安，“沈家真的会管她么？”
“会。”晏之初无奈将她拉回，把窗帘放下。
他说得这般笃定，她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安。
中途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，他似乎很是疲累，一直靠着车厢闭目养神。
栖迟。
景策举伞恭请主子爷下车，见慕姑娘从中出来亦是一喜，“慕姑娘！”
“传汤沐浴。”
“是！”
总该不是传汤给她沐浴吧……
慕念白心中直打突突，稀里糊涂被人带回了家，要是还在人家里洗澡，多少有些别扭。
好在景策只是将她带至一处房间，让人送了衣裳过来。
晏小殿下所居的府邸亦是通了地龙的，雪地里泡了大半天，暖室中只待了一会儿她便觉得衣裳满是潮气，利落地换好衣衫，心中仍是挂念清允的情况。
有小太监送来一碗汤药。
不过他只负责送汤，多的一句话也没说。
慕念白闻了闻，这汤药姜味儿很浓，但看颜色就知这不是简单的姜汁。
在房内来回踱步，她想着待会儿要不要找他借匹马再回沈家看看。
“驱寒药怎么没喝？”
方才沉思太过，竟连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发觉，她心事重重地蹲福行礼，却被他拦住。
他随手将一罐蜜饯搁在桌上，“若是怕苦，用这个压一压。”
她愣了一瞬，眼前之人虽然身份尊贵，可细节上从来都是无微不至，叫人很难不生出好感。
不过她并不怕苦，她只怕疼。
仰头将药一饮而尽，还是捡了颗蜜饯放进嘴里。
想到清允最爱吃甜，她还是出言向他求助，“晏小殿下，承蒙您一直以来的照拂，我有个不情之请……”
“宋家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。”晏之初打断她。
“宋家真的叛国通敌了么？”
“罪名还没定下，但八九不离十，此案涉及国事，循不了私。”
见她似有失落，他还是出言安慰道：“虽循不了私，但沈淮序若是想护一护你那位好友，应当是能护住的。”
这话说着像是希望，可听在她耳中却是悲凉。
宋家教养儿女，规矩繁琐又严苛，为了让女儿将来能成为别人家一个合格的儿媳妇，清允几乎是背着《女论语》、《女诫》等书长大的。
她满腹才学，可惜无处施展。
封建糟粕意外养出她这一朵娇花，如今这娇花也要折在风雨之中。
晏小殿下所说的“沈淮序能护住她”是什么意思，慕念白很清楚。
宋家若是定罪，罪臣之女自是再无嫁人的可能，可她若是被沈淮序养成外室，那就是另一说了。
三个月前，清允还畅想着未来能寻一个真心爱护她的男子，三个月后，却是这样的境况。
“真的……没有办法了吗？”
晏小殿下虽未言语，但他坚定的神情便已说明了一切。
“不知晏小殿下能否借我一匹马，我想回沈家门口看看，若是沈家没人管她，我总要带她回家的。”
“我想知道，你是希望沈家管她，还是希望沈家不要管她？”
这便是个两难的问题，若沈家不管她，慕家又能庇护得了她几天呢？一旦官府定罪，官兵必定会四处搜查，藏是藏不住的。
可若沈家管了她……
她不忍想，清允一身傲骨，视贞洁比命还重，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慕念白叹了口气，“我希望她活着。”
沈府外院，沈怀瑾跟在他哥身后，“花骨朵一样的姑娘，你竟一点不心疼，你不心疼我还心……”
沈淮序一道目光射过去，沈怀瑾便老实了，他收起油腔滑调，临走前扒着门框，“人姑娘晕在门口，我已经让人把她抬进府里了，后头的事我可不管了啊。”
“多管闲事。”
府中管事来请教沈二公子，那姑娘该如何安置，沈怀瑾吊儿郎当道：“问我哥啊，这可是他自己相中的未婚妻。”
一道茶飞了出来，那茶盏砸在门框上霎时稀碎，动静之大吓得两人一激灵。
沈怀瑾隐隐觉得后脑勺疼痛，方才要是还站在那儿，这杯盏可不就砸他脑袋上了么，“这暴脾气，我还是先出去避两天吧，你别跟我娘说哈。”
管事在后头扯着嗓子喊：“二公子，夫人说了，您再去青楼就断了您的花销……”
话还没喊完，那沈二公子就蹿得没影儿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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