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垚把乔岚笔记借去十来日都没还。
乔岚想着北靖交通不便，暗自在心里宽慰自己：要有耐心，要有抗风险能力，要做好要不回来的准备。
等了近一个月，盛夏已过大半。程垚带着一大队的人来了段家村，给乔岚带来了一堆礼物。
那场面热闹极了，不少人家都凑过来看热闹。
程垚从轿子走出来时身着官服，头戴乌纱帽，腰间环着束带与玉佩，风姿更胜往日。
段家人自家门口迎着。
“屋外热，县令大人里边请……”
进了堂屋程垚没坐下，倒是从身后师爷手里拿了些东西递给乔岚：“这是太守大人让我转交给老夫人亲笔信。太守大人还给老夫人准备了一些礼物，这是礼单。”
程垚贴心把书信和礼单递了上去。
乔岚收了帖子和书信，认真道了谢。脸上的神色不算太欢喜，抬头张望了一番：“大人，我的笔记呢？”
程垚才从袖子里掏出了折扇，听到这话合拢了折扇敲了敲脑袋：“我这几日去了一趟通州，把这正事给忘了。老夫人莫急，我这就派人去拿。”
说罢程垚转头吩咐了身边的小吏，让他们快马去县衙里拿。
落座以后，段家的儿媳们端上了家中仅剩不多的香瓜和一碗渗着凉意的绿豆汤。
乔岚招呼道：“大人尝尝这绿豆汤，自家收的绿豆熬出来的。”
“好。”
程垚笑着应着，端起桌边的绿豆汤尝了一口，冰凉香甜，大热天消暑刚刚好。
一碗绿豆汤下肚，程垚又捡了一块香瓜，香瓜吃到嘴里的甜味竟然不弱于这绿豆汤。程垚吃着瓜心中百转千回，毕竟瓜是老夫人种出来的，甜点儿不算什么。
程垚心情不错擦了擦嘴，跟乔岚提起了另一件事：“老夫人今年收的粮食不少啊！”
确实挺多的，家里都装不下了，甚至考虑在旁边起两间屋子放粮食了。
可这话不能在人前这么说，乔岚委婉道：“今年年头好，风调雨顺。”
程垚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舒展开来，今年确实是个好年头。“年头虽好，但也是老夫人您庄稼伺候得好啊！”
“老天爷保佑罢了！”
……
跟乔岚打了几次交道，程垚对乔岚的性子摸清楚了一些。
老太太出身显贵，中年虽然坎坷了些，可人家是实打实的有本事，能屈能伸、待人处物不卑不亢，更不会居功自傲。
娶妻娶贤的道理程垚算是在乔岚这里看了个透彻！
这方子落在段家其他儿郎身上，男儿重读书而不重耕田，指不定会不屑一顾，直接交由家中下人处置。便是得了这良方，也不一定会种出高产的良田。
别说段家儿郎，程垚觉得自己来都不行。
老太太日日亲自下田，勤勤恳恳，事无巨细记在纸上。
这些都是程垚从老太太的笔记上看到的。
抄完一遍后，他自愧不如。把这摘抄本送给太守大人和家中长辈后，几位长者更是对段老夫人称赞有加。
程垚想着这些顺带对乔岚提了另一件事：“老夫人，还有一件事要麻烦老夫人您……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太守大人想购买老夫人家里今年新收的稻米，当作明年的稻种。”
乔岚立马点头答应了，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，“不知道大人想要收多少？”
程垚：“老夫人想卖多少呢？”不止是太守，他家中也想要。
这种子的好坏，决定了地里的收成。
能亩产四百斤的种子，自然是比其他的稻种要好一些。
若整个通州都能用上这样的良种，配上育田的方子，指不定明年的产量还会高上一大截。
程垚期待看向乔岚。
乔岚算起了账：“除开自家吃的，我还答应了村子里的乡亲要给他们留一些，剩下的留些明年做种子……”
程垚有些痛心疾首，这么好的种子怎么能当饭吃呢？
“老夫人，我这有个法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？”
程垚的想法是，除开留作粮种的，全都卖给他，程垚会用市面上细粮一倍的价格来收。
乔岚想留稻子自家吃，他可以用一部分普通稻子来换，剩下的依旧给钱，稻子和钱都是给双倍的！
程垚说得口干舌燥，举着旁边的茶杯喝了口水，“不知道老夫人意下如何？”
乔岚：“程大人，要不等明年再收？”
今年地里的水稻产量全是乔岚用肥堆出来的，种子算不上极好的。不过今年她上大半年的种子课，略同杂交，要是杂交好了，明年收到的稻种会好一些，产量也就更高！
“老夫人可是觉得价格不合适？这多收的粮种我再出一倍如何？”程垚妥帖道。
南边的粮价不算高，地里收了一茬粮食后降了不少，但也要十六文一斤。翻上两倍就是五十文了。
乔岚鬼使神差点头答应了。
没办法，县令大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。
明年的事明年再说！
“多谢老夫人！”程垚笑着道。
等着县衙的人把书送到乔岚手上，程垚才和段家人告别，说着改日来买粮种的事情。
-
回到县衙后，程垚的心情不错，让后厨备了些酒菜准备晚上小酌一番。
跟在程垚身边许久的小厮伺候程垚换下官服，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了口：“大人为何对一个会种田的老妇人如此客气？她家的粮种再好，也不值这么多钱！”
程垚取下乌纱帽，神色怡然道：“我给段老夫人的最多几百两银子，你可知道，若是蓝田县家家户户的稻田能收到四百斤，整个蓝田县的农税能增收多少？”
小厮摇摇头，“大人，小人不知。”
“这就是你不如那段老夫人的地方，段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念书识字，钻研种田。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，连蓝田县一年能收多少农税你都不知道！”程垚叹气道。
去通州前，程垚打听到了一件事，段家来县里抄过农书。
给谁抄的，自是不言而喻。
这几百两银子除开买良种，更多的是对段老夫人的奖励。若不是因为京城尚未平定，段老夫人收到的赏赐肯定更多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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