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至臻看见她杀人了。
叶至臻看见她满身都是鲜血的样子了。
赵缪甚至猜得到叶至臻的震惊、失望、厌恶、嫌弃。
下一秒，叶至臻该和大魏的那些人一样，眼露恐惧和厌恶的对她说一句。
——妖女。
——杀了她。
——我们一起上。
直到此刻，赵缪才知道，原来自己对杀人这件事也是有愧疚感的。只是她从前从来不去想，便麻痹了自己，让自己不去在乎。
可是偏偏此时此刻，那些狰狞的叫嚣要杀了她的面孔，跪在她脚边痛哭求饶的面孔，那些临死之前怨毒看着她的面孔，尽数浮现在她眼前。
原来她一直都知道，自己是个喜欢杀戮的怪物。
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怪物。
即使那个人是叶至臻。
赵缪的手松了一下，后又拽紧了，她眼底的惊涛骇浪全部在瞬间褪去，只余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叶至臻朝她跑了过来。
他跑得那么急切，几乎刮起了一阵风。
他在她面前停下，仿佛根本没看见她手里提着的王舒意，只盯着她，语气略带一丝抱怨：“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别乱出去吗？”
赵缪眨了眨眼，目光有些呆滞，“我出来…溜溜。”
叶至臻只盯着她笑，随后又命令道：“手给我。”
赵缪将手递过去。
她的手上全是王舒意的血。
叶至臻眉头微皱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巾打开，随后抓住她的手，细细的给她擦干净。
男人眼眸低垂，灯光迷离，照在他脸上，像是起了一层雾。
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。
“还好不是你的血。”
那一句话，只在瞬间，狠狠将她的所有防备击溃！
仿佛整个世界天崩地裂。
她的心，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。
从来没有人，对她说过这样的话。
在世人眼里，她只是一个不会痛、不会伤、不会叫的杀人机器而已。
把刀递给她，她便自然而然的去杀人。
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，喜不喜欢。
“你不是在电话里答应我不会随便杀人吗？”叶至臻声音温柔如水，仿佛从始至终都没看见她身后的王舒意，以及那些血和玻璃残渣，他的语气有些生气，却又有无奈，“为什么说话不算话？”
赵缪低下头去，强忍着眼底涌上来的酸涩，瓮声瓮气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“你还知道对不起我。”叶至臻将她手掌心的血都擦得干干净净，将纸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，夜里有风，吹起他额前的一缕碎发，他的眼睛好像比星星还要漂亮。
“赵缪，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运行的规则，在我们这个世界，只要你杀了人，你就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。所以说，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毁掉自己的人生。更何况想要毁掉一个人，杀了他不一定是最残忍的方式。你放心，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。”
赵缪别过头去，轻抿下唇，眼底一片无波无喜。
叶至臻伸出手，眼睛深处全是温柔的笑意，“赵缪，我们回家，晚上我煮饺子给你吃，好不好？”
“不要，我最讨厌吃饺子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小时候总吃不饱，有一次过年偷人家饺子吃，我和姐姐差点吃到吐。但是也差点被打死。”
叶至臻眼底一抹疼惜，眼神也暗了一分，“行，不吃水饺，煮面好不好？”
赵缪身子一僵，心底突然软成了一片汪洋，手上没了半分力气，猛地松开。
王舒意脸朝地，身体重重倒在地上。
赵缪上前一步，突然垫脚，勾住叶至臻的脖子。
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涩，似乎极力在压抑着什么，“我还想吃冰淇淋。”
“好，都买。”
“草莓味的。”
“好。”
“那…我们回家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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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美妙到极致的夜晚。
然而叶至臻并没有做饭。
实在是因为叶至臻和赵缪两个人都是做饭鬼才，专注炸厨房，因此两个人只好在附近的一家面店随便吃了面。
赵缪总觉得这个世界的食物比大魏好吃得多。
后来她研究了一下，是这个世界调料品种多，因此味道更好。
路边有老婆婆卖花，叶至臻破天荒将车停在路边，说要去给她买花。
赵缪趴在副驾驶位的车窗上，看着超市里那高大清瘦的人影，感受着夏末微凉的风，以及公路旁边栽种的栀子花香。
人潮汹涌，万家灯火。
有那么一个瞬间，她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。不记得绝情岛上死里逃生的生活，不记得那些人临死前痛苦的某样，不记得亡命天涯刀口舔血的滋味。
甚至不记得她的仇人长什么模样。
她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。
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。
睁眼就看见叶至臻手里捧着一束小花，另一只手拿着一盒冰淇淋向她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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